几周前，我前往纽约哥伦比亚大学(Columbia University)，参加一个有关全球经济的辩论。由于当晚担任主持的是日本研究教授休•帕特里克(Hugh Patrick)，因此，在会场里看到一些日本面孔并不令我感到意外。

    但听众中一些中国留学生的表现却令我感到惊讶。演讲结束后，几名中国学生口齿伶俐地进行了自我介绍，接着用令人惊叹的流利英语继续辩论。相比之下，日本学生都在角落里默默徘徊着，有一半人不知躲到哪里去了。

    这或许只是个巧合，但也可能不是。在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访问华盛顿后，关于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角色正在改变的辩论，深深震动了美国。但除了那些显而易见的、在东亚上演的宏观经济改变，在美国一些商学院和大学的最基层，正悄然出现一种相当有趣的微型实力消长。

    这个问题主要围绕着中日留学生的表现。二三十年前，当日本在全球经济中风头正劲之时，日本各大企业和机构都热衷于将自己最聪明的学生送到美国（或英国）的大学，去学习西方科技和技能。

    这些学生到达国外后，往往表现得相当有教养和文静；他们一般都保持低调，埋头苦干。但大学里没人敢小瞧他们：日本这两个字当时是与财富和实力联系在一起的。（只消读一读迈克尔•刘易斯(Michael Lewis)的《骗术扑克》(Liar’s Poker)就知道了。该书对上世纪80年代所罗门兄弟(Salomon Brothers)培训项目如何体现出这一点做了有趣的描述。）而且，日本学生通常对机会非常热诚，在他们看来，进入哈佛(Harvard)或哥伦比亚大学有利于自己的职业发展。

    但据报纸《日本经济新闻》(Nikkei)称，过去5年里，在哈佛和斯坦福(Stanford)等6所美国最杰出的大学中，日本留学生人数骤减了36%，仅剩477人。根据美国国际教育协会(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)的数据，仅去年一年，美国所有机构招收的日本留学生总数就减少了15%，至2.4万人。这使得日本滑落至外籍留学生人数排行榜的第6位，位居台湾和韩国之后。

    毕业于哈佛的松井凯蒂(Kathy Matsui)如今已经是日本最资深的经济学家之一。她证实：“日本留学海外的人数已大幅减少。反观中国或韩国学生的表现，的确对比鲜明。这令人感到不安，因为日本需要更多具有国际视野的全球化人才。”

   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？一个原因就是日本经济的停滞。“日本企业的财力不足以像以前那样把那么多的人送到这儿来，政府也没钱，”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(School of International and Public Affairs)兼职副教授艾丽西亚•小川(Alicia Ogawa)说道。但问题不仅出在资金上：即便日本学生找得到资助，他们的英语也往往太糟糕了——往往没办法与美国人展开正常沟通。“在日本，现在似乎出现了一种‘这有什么意义？’的观点，”小川表示。“即使是日本学生被录取后，他们往往也不愿参与课堂辩论——表现得很自闭。”

    ……

    而中国学生的情况可谓是大相径庭。去年，美国各机构中中国留学生的人数增长了30%，至12.8万人，使得中国首次成为留美学生人数最多的国家。而目前就读于哥伦比亚和哈佛（或其它任何一所大学）的中国学生，不单单是英语流利（自学成材），而且正变得越来越自信。“中国学生真的正参与到课堂中来，”一位哈佛学者表示。“韩国学生也是。”

    也许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趋势：毕竟，中国是一个快速发展中的庞然大国，而日本已经是一个成熟经济体。因此，中国年轻人似乎坚信，美国有很多东西可学——和模仿。但许多日本年轻人感觉，学习外国技能、思想或科技，回报还抵不上付出的努力；日本正渐渐为一种新的孤立主义情绪所笼罩。

    在我看来，这对日本似乎是一个悲剧——尤其是因为，这还反映出、并助长了美国内部在文化认知方面的微妙变化。二十年前，美国认为日本是世界舞台上一支强大的力量；而现在，日本已不再为美国公众认知和辩论所重视。

    相比之下，中国赫然可见，处在舞台的中央——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，美国还不能断定中国带来的是机遇还是威胁。美国大学里中国留学生这么多，也许是一股好的趋势；毕竟，这应该会推动更多的交流和全球增长。抑或，这种潮流只会让中国学生效仿并反超美国人，最终加剧紧张关系。不管怎样，有一点很明确：没人能小瞧中国人。就像哥伦比亚大学会场里的那些中国学生一样，中国已展现出自己的存在——以及抱负。

    在哥大及其它学校的校园里，唯一真正尚无答案的问题是：二十年后，这一模式是否依然如故？中国学生仍会涌向美国吗？还是说，他们那时已撤回上海，或已被另一群“新来者”所取代？我们欢迎一切预测或观点，尤其是来自中国——或日本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