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在美国念书的时候,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给学生当家教,所教的学生从十几岁到六十几岁,辅导的课程从中学的简单数学到博士论文中的试验设计,因为学校有点像是贵族学校,周围社区也是个富裕社区,所以俺收入还不错,其中也有很多的乐趣。还记得几个比较印象深刻的学生,回顾回顾:
有个学生四十几岁,是在国防部上班的一个黑人,他觉得在工作中需要学习统计学,否则看不懂别人交给他的统计报告,他幽默的说他每次看见那些报告,只能评论:“嗯,打印纸不错啊。”在跟我学习统计学的那个学期,他也让我给他儿子补习高中数学。他儿子差不多两米高,是中学橄榄球校队的防守队员。每次我带着他进图书馆里的讨论室的时候,旁边的学生就能看见一个小个子的中国人领着一个黑铁塔,一路都会有人忍不住的笑出来,我们也觉得很好笑。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我给他讲“比例”的概念。我那时根本就不懂橄榄球,但是为了显得更贴近他的生活,我就说:“假设两个橄榄球队比赛,他们的得分是500:800。”话音未落,他就大笑起来,说:“不可能。太多了。”我改口:“那假设他们的得分是5:8”。他想想说:“也不可能!”气死我了,我问他:“你什么意思嘛?故意捣乱啊?”他就给我解释橄榄球的得分方法:进攻方把球带过对方底线,得6分,然后有机会踢一次,如果能从两个柱子之间踢过去,加1分;如果进攻的时候,是直接踢过去的,得3分。所以不可能出来5:8的得分。看来跟学生说话还真是马虎不得啊。后来他又教了我很多的橄榄球的规则,这个得分的故事就经常成了我们开玩笑的话题。经过辅导,他在高考(SAT)中考的不错,被好几所有全国前几名橄榄球队的大学录取了。
Stephanie,一个十四岁的中学生,最大的梦想是当海边的救生员。我给她辅导的是因式分解什么的初中数学。有一天我去她家给她辅导,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枝玫瑰花,说是她班里的一个男孩子给她的,想让她做他的女朋友。我说:“是吗?那你怎么说的啊?”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:“我说我不知道。”过了一会儿,她爸爸下班回来,一进门就看到这枝玫瑰,小女孩跟他爸爸如实汇报以后,他爸爸高兴的说:“恭喜你,今天晚上我请你出去吃饭!”然后特别得意的跟我说:“我的女儿有人追了!”我想,要是中国的父母,肯定不会这么做的。
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女孩,有一次来我家接受辅导,看见我在一个大玻璃瓶里腌的咸鸡蛋,觉得好奇,我就给了她一个,告诉她要煮熟了吃。第二次来我家的时候,说:“不好吃,太咸了,吃了一小口就扔了。”我才想起来我忘了告诉她最好吃的其实是蛋黄,蛋白吃不吃没关系的。这个学生每周都要看“商业周刊”杂志,然后写一篇笔记给她爸爸,她爸爸才会把她的生活费打到她的账号上,典型的犹太家长。不过,四年的大学读下来,我相信她会从这些杂志里获得很多的收获的。
我辅导时间最长的一个学生,是一个来自孟加拉的高干子弟,一个人在美国买了五辆车,还带着书僮,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连书包都不自己背。他数学从小就不好,很少及格。我给他辅导的第一个学期,他得了一个B。他妈妈无论如何不相信,让学校专门再出一份证明。后来得知是我给辅导的,就要求他以后凡是数学的课必须来找我辅导,所以我一共辅导了他五个学期。后来,他甚至连课都不好好上,就指望着我的辅导了,最严重的是,有一次下午他们五点期末考试,他有点害怕,提出要一早就到我家来学习,说是他看见我在旁边坐着他就不害怕。结果那天我和我老公还没起床他就来了,只能先把他安排在饭桌上做题。他除了中间出去吃了一顿饭(他是穆斯林,所以不能吃我家的饭),就趴在那里做题直到去考试,临走我问他要不要借你张我的照片啊。我曾经粗略的算了算,我给他当家教赚了一万多呢。
说起学生的偏科,我有个来自法国的学生,长的英俊潇洒,他全家都是数学盲,有的时候还让我帮他整理他的支票本,加减法老是算不对,我都奇怪,这家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啊。有一次见到他妹妹,一个13岁的小姑娘,已经出版了自己的诗集了,这个学生也是文学好的不得了,下笔就是长篇,他有一次开玩笑的跟说我:“如果你要是写大块头文章,需要写20页废话的话,随时找我!”真是让人感叹。好在美国的教育体制允许这种严重偏科学生的才能得到充分发挥。
我们学校经济系有个老师比较懒,有门课一共就准备了两套考试题,今年用这套,明年用那套,来回的换。有四个南美的学生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规律,就让我给辅导一下他们要考的那套题,问我多少钱一个小时,我说40。开始我不知道他们是一起来的,以为是一个一个的辅导,因为美国的学生一定都是要单独辅导的。结果他们想占便宜,就一起来了,我说,我为了让你们不漏馅,需要给你们准备四套不一样的答案,所以是每人40,每个小时160,他们没办法,谁让他们自己先不老实的呢。后来我给他们讲了两个小时,收了他们320。那是我当家教时的最高的费率了。
我在学校当家教的名声最好,收费也最高,有个学生问我:“是不是我
管你叫妈妈,再帮你干点家务活,你就不收钱了啊?”我说:“可以考虑一下,”后来有一次,我老公去学校找我,我们在学校的路上正好碰上这个学生,我就叫他过来:“John,今天你看见爸爸啦。”他想了想,特认真的说:“不用了,我最近省钱了。原来和我的男朋友约会都是我出钱,最近我约会的是个医生,他比我有钱的多,不用我出钱了。”把我老公吓一跳,我赶紧用中文告诉他,这个学生是个同性恋。
虽然过去了很多年,我还是很怀念念书当家教的那段时光,觉得很好玩,即轻松又赚钱,每到期末的时候忙得连自己的考试都顾不上复习。后来我当了老师了,因为有利益冲突,学校有规定,就不能再当家教了,因此后来的学生就都是我班上的了。我教的班上的大多数学生我都记不得名字和长相了,没有这些做家教时的学生印象深刻。